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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段]大哥为何这样(中2)

越写越长就是我

7.

萧峰回复完短信当场就后悔了。

局里给他分配的公寓不算很大，小区也很老，但两室一厅一个人住仍然空旷了些，萧峰只住一间卧室，连厨房都很少去，客厅安静的跟没有人住一样，电视机从来都没有打开过，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萧峰走进浴室惯例冲澡，三分钟后裹着浴巾和一身水汽出来，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划开屏幕，看见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萧大哥，我是段誉，我已经到学校了，萧大哥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茶几上摆满了没收拾的空酒瓶，萧峰打开冰箱拿出几罐没开封的啤酒，要是以前在工作日他绝对不可能喝酒，但是现在他在交警大队的工作可以说非常清闲，对注意力的专注根本没什么要求。对萧峰来说这种程度的工作不需要付出太多的精力，他就像是弓箭上绷到极致的弓弦，逐渐老化后松弛的速度也会变得缓慢，萧峰正是在这种逐渐松弛的过程中，他也有意让自己松弛下来什么都不去想。

段誉的短信还在手机屏幕上，萧峰点开短信，脑子里浮现出白天那个干净清秀的青年人。他这部手机新换了两个月，收信栏里除了垃圾广告短信以外什么都没有，没有联系人，没有通话记录，完全是空的，壁纸还是设置自带的，萧峰也懒得去换，段誉是第一个给他发短信的人。

萧峰想起段誉，脸上就不自觉浮现了一丝笑意，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居然挺不错的，考虑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这可以说是奇迹了。

段誉简直毫无防备心，他上去把扎进灌木丛里的段誉拉起来的时候，段誉反手一把拽住他，那种快速的动作简直不像是一个醉酒的人应该有的，萧峰差点就习惯性的出手应敌了。但是下一秒，段誉突然整个人都往他身上贴，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萧峰整个人当场僵住，他不习惯和别人挨这么近，自从他养父母那桩案子发生以后，他对身体接触有一种习惯性的排斥反应。

但是段誉毫不设防，拉着他絮絮叨叨了半天，萧峰当交警以来见过的酒鬼也不少，人喝醉了模样千奇百怪，有人大哭，有人骂人，有人一句话也不说，但像段誉这样拉人结拜的他还是头一次见。段誉的眼睛亮亮的，蒙了一层水雾，他年纪还小，一脸稚气和执拗，一直叫他大哥，萧峰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推开。

但是萧峰心里清楚的很，段誉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此后没有交集是最好，他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客厅没有开灯，整个空间里一片寂寥无边的黑暗，说到底，他绝对不是多愁善感的那种人，段誉到底为什么会让他觉得分外亲切，可爱？

萧峰想起上周去心理咨询，年轻的女心理咨询师温和的笑着对他说:PTSD的疗愈过程中亲友的陪伴也是很重要的，萧先生，也许你可以联系一下你的朋友，和他们多聊聊天，不一定非要聊那些你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只是聊聊日常生活，相信这会给你一些支持。

萧峰对自己患有PTSD这件事接受良好，尽管从在警校开始他的各方面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是他从来不真正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再说，他确实想早点拿到心理评估通过证明，虽然他心里清楚，局里把他排除在计划之外，并不完全因为他的心理评估出现了问题。

黑暗中，萧峰皱起了眉，最终还是给段誉回了信息。周日他的心理咨询安排在傍晚，有一整天的空闲，反正也无事可做，他想，不如就去见见段誉。想到段誉，萧峰微微笑了笑，觉得这小孩真是很讨人喜欢，虽然表面上看来呆呆地，但是体人察物却敏锐的很，虽然他们那场结拜完全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但是段誉确实是第一个主动要和萧峰成为家人的人，用大哥，朋友的身份而不是交警的身份拿他，他根本扛不住。

8.

两天后，萧峰和段誉在A大学前街上的一家桂林米粉店里见面。倒不是段誉不想请萧峰吃点好的，而是他交完罚款又赔完戴冠英的摩托车修理费之后钱包岌岌可危,这是唯一吃得起的地方了。索性萧峰不介意这个，对他来说只要有酒就行，米粉做的很地道，店主是从桂林来这里开店的，比外面那些半边打不着的云南过桥米线要好很多，段誉和学校附近的商家都很熟，长相厚实的店主见他来了忙跟他打招呼。

今天休息，萧峰穿的很休闲，普普通通的牛仔裤和黑色皮衣，却显得整个人蓄势待发，精干又利索。段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衫，想自己是不是穿的有点正式，不过他衣柜里全是衬衫和西裤，这都是以前刀白凤给他添置的正装，连T衫休闲裤都不常见，这已经算是难得的休闲装了。

等米粉上来的空闲时间里两人聊了几句，提起段誉的专业和萧峰以前上的学校，萧峰难得放松聊天，二人就校园生活里发生的趣事比较了一下，发现萧峰的大学生活虽然严格，但也有趣得多，什么半夜和同学偷偷溜出警校去喝酒啊之类的，段誉完全没有经历过。

“萧大哥当初为什么要报警校呢？”段誉好奇的问。

“.....我小的时候认识一个老警察，他帮了我很多，还常常来看我，”萧峰的眼神迷离起来，他想起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总是在外面打架，坐在派出所里一坐就是一整晚，待多久都没人管，萧峰变得越来越不在乎。可是有一次，周玄苦竟然来捞他，周玄苦一身风尘仆仆，一看就是熬夜工作，警服也没换就过来了，他办了手续把萧峰领出来，两人没有说话，站在灰蓝色半明不暗的清晨街道上，萧峰心里像冬天的清晨一样冷清。那阵子，好像人人都在责怪他，他听见那些表面的背地里的闲话，心里倒不在乎自己被说成什么样，但是仍然被刺痛了，只有周玄苦没有责怪过他，周玄苦把他带到一家早营业的早饭铺子上，给他点了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和几个火烧看着他吃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该去上学了......

萧峰一径噙着一抹怀念意味的苦笑，叹了口气，"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小时候性情乖戾，没有人愿意领养我。后来遇见养父母，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可是对我也算如同亲生儿子，我也事事留心不给他们添麻烦。谁知后来有一天我放学回到家中，他们已经双双横死在卧室里......”

萧峰沉默了一会，片刻，却感觉到有一股温暖的感觉从肩头传来，原来是段誉伸手越过桌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下把他从记忆拽回到现实中来，萧峰冲段誉抱歉的笑笑：”你瞧我，干嘛在吃饭的时候提起这些事，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谁知段誉却异常认真的看着他，绝无半点玩笑的意思，段誉说：”今天是我请萧大哥吃饭，萧大哥想说什么尽管说，没有什么该提不该提的。“

萧峰愣了一下，又听段誉似乎不太好意思地继续说道：”就是萧大哥如果想喝酒的话，恐怕我的酒量是不太行......“

萧峰这下真心实意的笑起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段誉的头发，他小时候在孤儿院待的时间长，年纪又是一群孩子里最大的，面对比自己小许多的段誉不免就有些照顾弟弟妹妹的意思，纵然他朋友众多，养父母死后却终觉孤身一人，无亲无故，自从被沉到交警队更是没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段誉却偏偏这样讨人喜欢，也真是奇了怪了。萧峰想到段誉那天非拉着他结拜的事，虽然荒谬的很，但是说不定他们前世真的是结拜兄弟什么的，就算不是，至少也挺有缘分。

段誉知道萧峰心里有事，于是故意把话题往轻松的方面引，又怕萧峰想起过逝的养父母，于是话题刻意避开自己的父母，只说些生活上的小事，要是许志浩在这儿必定会为段誉情商的突飞猛进大吃一惊，段誉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当初追王语嫣的时候都没有细心到这种地步，但是面对萧峰，种种细致的考量却如此自然，几乎完全出自直觉，这也是一大奇事。

说到情感经历，萧峰打趣他：”你和那位王学妹怎么样了？“

段誉吃饭的动作一顿，耳尖犯了点红，这次的醉酒飙车绝对是他人生的滑铁卢，他非常希望萧峰能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显然人的脑子就像互联网一样对别人的社死时刻拥有特殊的保存时长，看来一时半会儿萧峰是忘不了这事了。

”没怎么样，她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事实上，段誉自从那天拿着萧峰的电话号码和生辰八字回宿舍以后甚至没有一次主动想起王语嫣，可以说是完全把王语嫣的存在抛之脑后了，他并非是三分钟热度，也曾自我反省为何如此毫无波动。语嫣学妹拒绝我的时候，我当然是很伤心的，段誉心想，不然也不会跟小志去喝酒了，那种伤心虽然强烈，但是很快就过去了，甚至不及小时候养的茶花谢了伤心的时间长，速度如此之快，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是真正的完全的喜欢语嫣学妹，这样一来她拒绝了我倒是好事。

段誉这么想着，嘴上也就说出来：”也许我不是真的喜欢语嫣学妹，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从小人家都说我个性古怪，对别人不感兴趣的事反而失心疯一样喜欢。“

萧峰几乎从来没有思考过感情方面的问题，听段誉这样说只能安慰他说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他倒不觉得段誉个性古怪，甚至觉得段誉小小年纪却在很多方面都异常细致，有时又有点呆气，却和他很是投缘，虽然生长环境相差悬殊，谈话却很合得来，心里也就越来越喜欢段誉了。

9.

“萧先生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呢？”声音柔和的女性心理咨询师坐在驼色的座椅上，给萧峰倒了杯茶。不大的心理咨询室漆了浅黄色的墙壁，给人温馨平静之感。

“有吗？”萧峰看了看自己和往常一样的穿着。

“不是指衣服有什么不同，而是说今天您好像特别开心。”心理咨询师也笑起来，她长得柔和，端庄，白色西装领口别着金属的名牌，隐约的反光中只能看清一个阮字。

“我今天见了一个新认识的朋友，”萧峰放松的笑道，“照您的意见，我跟他谈了一些没跟别人说过的事。我以前的朋友....我都从来没有提起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见的这个朋友虽然认识不久，但却很投缘，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这证明您已经可以很好的接受以前不愿意面对的经历了，向别人倾诉有助于从记忆中挣脱出来。萧先生最近还是做梦吗？“

萧峰敛了笑容，道：”是的，还是同一个梦，但是越来越清晰了....还是在我父母...养父母的家里，我刚刚放学回家，家里却没有人答话，然后我走进卧室...地上到处都是血，墙壁上也溅了一块，那个凶手还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厨房的菜刀...他带着手套，包的很严实。我一直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在前天的梦里，我看见那个凶手回过头来。他长得跟我一模一样，他长着我的脸。..阮医生，有没有可能我真的是凶手？.....”

“萧先生，梦境并不完全是真实的，很有可能是因为你到现在还对养父母的死怀有愧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他们，所以才会梦见是你自己杀了他们，但是发生这种事情绝对不是你的错，我们没有办法用正常的心理范畴去衡量杀人犯的行为。”

“我知道，可是.....”萧峰沉默了一会，把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他之所以开始接受心理咨询，主要目的就是要唤回那段封闭的记忆，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那个没有面孔的人，那个模糊的人影又要开始作案....尽管局里完全把他排除在这个案子之外，但是他仍然不能坐视不理，不然的话....

萧峰收紧了五指，又缓缓松开。不然的话，我究竟为什么要做刑警呢。